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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那座城(2 / 2)


  现在,盗伐偷猎的少了,风险低了,但是犯罪目标却更明确了。

  比方说以前,那些盗伐的,可能只是想偷树回去打些家具、木料,砍伐的往往也是林场的常规树种。

  现在盗伐的,不会随便砍树了,砍了也没用,他们只盯着市面上稀有罕见的珍贵树种下手。

  比如银杉、沉香一类。

  有道是说什么来什么,老头和孟山水正边走边聊,嘴里冒白气时,前方耸着尾巴的大黄,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,整个狗瞬间精神了起来,紧接着吠叫起来,朝着左前方跑去。‘

  山石错落,它黄色的身影,在黑色的岩石和积雪间奔跃腾挪,很快就窜到了密林深处。

  老头嘴里的闲话一收,忙跑着追上去。孟山水知道,大黄肯定是发现什么。

  它跟着老头巡山八年了,已经是一条稳如泰山的老狗,除非是遇到猛兽或者生人,否则轻易不会这么狂奔吠叫。

  老头腿脚已经不利索了,跑不快,孟山水则迅速跟在大黄后面飞奔,绕上几块岩石,就见前方雪松林里,有人正一身白衣白裤白包,胀鼓鼓的背着一个大包。

  大雪天的穿成这样,这和孟山水春夏巡山穿绿色是一个理,为了掩护色。

  这是干什么亏心事,要把自己武装成这样?

  “站住!”孟山水大喊一声。

  那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,见着一人一狗,二话不说拔腿就跑。

  他哪儿快的过狗,眼瞅着就要被狗追上时,大黄突然哀叫一声,整个儿没影了。

  冬天的积雪,覆盖住了一些草枝树根的空壳子,大黄狂奔之际,狗爪踩下去,积雪为之一松,直接掉进了一处树根岩石形成的空洞里。

  那洞里还有未曾封冻的溪水,大黄掉下去后,瞬间成了落汤狗,耷拉着狗耳,扒着岩石嗷嗷叫唤。

  孟山水怕那人跑了,顾不得它,狗一边叫,他一边道:“大黄,等老头救你,我先走一步。”、

  后来,大黄将孟山水‘见狗不救’的事儿记在心上,打那之后好几天,它都瞪着狗眼,对孟山水进行无声的控诉。

  再后来,大黄跟着老头儿退休,去镇上养老了,又活了两年,大黄突然消失了。

  老头说,是大黄知道它自己命不久矣,所以躲到野外等死了,老人们都说,这样的狗是有灵性的。

  后来,孟山水才知道,那其实是动物,在漫长繁衍过程中,进化出来的本能。

  狗是狼驯化而来,而狼是群居动物。

  在许多群居动物中,都有这样的习性,即:得了疾病或即将衰老死亡的动物,会主动离开族群,为的是不让自己的疾病,在族群中传播,不让自己的尸体,成为致病源。

  这种朴素而直白的离群赴死行为,蕴藏着生命对于后代和族群,最原始的情感。

  孟山水最后将那人给逮到了,居然是个偷沉香木的。

  沉香木不是指某个特定的树,而是一些能够产生沉香的树种。这些树种,在遭受病虫害时,会分泌出沉香物质给自己驱虫致病。

  天长日久,这些沁了沉香的木质下沉,在树下形成沉香结节,盗伐的就盯着那东西下手。

  方圆二十里山林,有多少珍贵树种,每个树种有几棵,老头儿门清。

  方圆二十里的山区,就存着那一棵沉香木,却被贼得手了,气的老头三天没吃饭。、

  半年后,老头退休,孟山水正式成了护林员,大学毕业,年纪轻轻,守在了茫茫的大巴山脉里。

  有时候,孟山水一个人站在山头的最高处,眺望远山,眺望东方,会想起自己的家:那座两江汇聚,划分三镇的千年重城。

  他曾经背着书包,在热辣辣的阳光下,买校门口的冰棍。

  他曾经和同学们,登上黄鹤楼,嬉笑打闹着跑过昙华林。

  布满老巷子的粮道街,是放学回家的近路,他会和顺路的同学,穿过逼仄斑驳的老旧小区,在乱拉的电线和晾衣杆下穿梭。

  空气中弥漫着晚饭的香气,还有晒咸鱼的味道。

  为什么要离开家乡,来到这大山里成为一名护林员?

  孟山水没有回答江淼这个问题,打了个哈哈混过去了。

  有时候,离开家乡,是为了保护家乡。

  如果没有那场意外,或许孟山水此刻,也在城市的某个写字楼里工作着。

  但此时他坚信,自己的工作,是有意义的,也是心之所向的。